科技大国的盗刷风波，日本为何沦为「IT落后国」

日本在大部分人的印象中是科技先进大国，但或许会让一些人意外的是，其实日本的IT产业却是明显落后许多。科技傲视全球的日本，曾几何时居然沦为「IT后进国」？

日本大型物流公司 7&i集团，8月1日对外正式宣布，旗下在7月推出的电子支付「7Pay」，将在9月底正式划上句点。从7pay上线后立即发生盗用风波、到最后决定终止服务，过程只有短短1个月；消息传出，业界人士都纷纷感叹：正是日本的IT产业落后，才会导致这样的事情发生。

由于日本近年兴起一股电子支付热，包括Apple Pay、LINE Pay、PayPay等纷纷出笼，身为日本最大的物流集团7&i，因拥有7-11、伊藤洋华堂等便利超商与百货，虽然已有Nanaco与7iD等支付方式，但仍投入7Pay的支付开发，并且在7月1日风光启用。

没想到隔天开始，却陆续传出许多用户发现可疑交易，短短四天如滚雪球般，共有808位用户，被盗刷了3,861万日元。

7Pay的安全架构过于薄弱，也让犯罪集团有机可乘，引发这次的资安风暴。

这样的事态，让7Pay只存活短短的四天，便宣布暂停使用，并且在8月初确认将在9月底结束。许多网络安全专家便表示，7Pay的安全架构过于薄弱，不但没有双重验证的功能，且太「贴心」，可以让用户直接在APP上修改电邮及密码，也让犯罪集团有机可乘，引发这次的风暴。

虽然日本在大部分人的印象中是科技先进大国，但或许会让一些人意外的是，其实日本的IT产业却是明显落后许多。科技傲视全球的日本，曾几何时居然沦为「IT后进国」？这要从日本IT产业发展的特色说起。

过去日本科技领先全球的时代，有所谓的「科技锁国策略」，将最好的技术都留在日本，这是日本技术的骄傲。

▌好的留给自家人：日本「科技锁国」

事实上，过去日本科技领先全球的时代，有所谓的「科技锁国策略」，也就是将最好的技术都留在日本，这是日本技术的骄傲。1980年代开始，只要提到「日本制造」，总能吸引许多粉丝，久而久之也让日本的科技圈自立于国际市场。像是个人电脑与作业系统，当其他国家使用的是IBM的PC，日本人用的却是PC-9801，操作着DOS/V系统。

当1990年代末期，第二代的泛欧数位行动电话系统GSM横扫全球时，日本人用的却是更先进、上网速度更快的PDC（Personal Digital Cellular）系统。还记得在那个年代，每次去日本旅行时，看到日本人手持造型美丽的手机就让人非常羡慕。

虽然网络时代的来临，促成了资讯产业爆发性的发展，但在日本却走上另一条不同的道路。

1980年代开始，只要提到「日本制造」，总能吸引许多粉丝，久而久之也让日本的科技圈自立于国际市场。

由于日本所使用的PDC数位行动电话系统，上网速度可达28.8kbs（之后则提升到64kbs），同时期的GSM仅有9.6kbs，利用手机即可简便地上网查询，加上日本的电信业者推出手机信箱服务，这都让日本人习惯于利用手机上网与传送电邮。

如此一来，在家使用电脑的机会就相对变少，即便家中网络速度较快，但还得迁就一条网线，说起来随处可以上网的日本手机都方便许多，也因此相较于日本数位行动的普及，反倒ADSL的发展逐渐落后给韩国、新加坡甚至于台湾了。

日本长期的科技锁国，也让日本国内的3C产品规格与国外不太相同；虽然相当程度上让日本国内的网络系统较不易受到外来的攻击，但却也导致日本人对于网络安全的观念阙如，而IT技术的发展也相对于其他国家来得缓慢。

就如同以进化论闻名的加拉巴哥群岛一样，在孤立的环境下独自进化，日本的手机、资讯与IT产业也就独自的发展出自己的一套；但却因此与世界其他国家不同，成为稀有种，让日本的IT产业失去与国外的互换性，更可能面临被淘汰的状态。这种现象甚至衍生出「加拉巴哥化」（ガラパゴス化）的辞汇。

日本长期的科技锁国，也让日本国内的3C产品规格与国外不太相同；虽然相当程度上让日本国内的网络系统较不易受到外来的攻击，但却也导致日本人对于网路安全的观念阙如。

▌「e-Japan」与资安风暴

迈入全球化时代之后，日本的网络环境也开始有了根本性的改变。日本政府早在1990年代末期，即正视到这个问题，2000年时任首相的森喜朗，在日本国会演说时，提出「e-Japan」的构想，包括相关法案、政策与战略等，企图将日本打造为E化先进社会。

政策内容包含：希望提升日本的固网环境、让各个行业与政府部门E化，例如普及电邮，而不是只能依靠传真机（事实上由于日本的网络安全不佳，所以至今日本仍大量使用传真机）。

此外，针对E化之后的网络安全，日本政府则在2000年设置「内阁官房情报安全对策推进室」，与IT战略本部构成推动日本E化的重要单位。即便如此，相关产业的发展却仍显得牛步，也让不少业界人士感到忧心。

软体银行（Soft Bank）创办人、有「日本比尔盖兹」美誉的孙正义会长，曾在美国读过书，看到了资讯业与IT产业的发展性，他就曾表示：「日本在IT产业上，尤其是AI人工智慧，虽然拥有傲视全球的技术，但相关产业的发展却仍是后进国家的程度。」

2000年时任首相的森喜朗（右），在日本国会演说时，提出「e-Japan」的构想，包括相关法案、政策与战略等，企图将日本打造为E化先进社会。图为2000年正在使用笔电的森喜朗，左为日本帕运选手、有「水中女王」之称的成田真由美。

孙正义曾表示：「日本在IT产业上，尤其是AI人工智慧，虽然拥有傲视全球的技术，但相关产业的发展却仍是后进国家的程度。」

孙正义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，全球网络普及化之后，日本发生许多网络攻击与网络管理不当的安全事件，包括三菱UFJ证券顾客资讯外流事件（2009年）、索尼Playstation网络个人资料外流事件（2011年）、Benesse个资外流事件（2014年）等，有的事件甚至高达上百万人受害。

有鉴于此，日本政府在2015年初才通过实施《网络安全基本法》，并将内阁官房情报安全中心改组为「内阁官房网络安全中心」，由内阁成员兼任主管。但这样仍无法让日本摆脱IT产业后进国的阴霾；基本法实施之后不过数个月，就发生日本年金机构遭病毒感染，最后导致125万笔资料外流的严重事件，不但让日本政府相当难堪，也暴露出日本在IT产业与网络安全管理上的落后。

更夸张的是，担任相关主管的阁员本身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应该肩负的责任。2018年11月，时任网络安全战略副本部长的国务大臣樱田义孝（69岁），在众议院面对无党籍议员今井雅人质询「你自己有没有使用电脑？」时，居然回答「我都是请秘书处理，我自己没使用过」。

另一位国民民主党议员齐木武志则以USB随身碟感染病毒泄密的案例，质询樱田日本的核电厂有没有使用USB时，樱田居然连USB是什么都搞不清楚。这段质询还被英国媒体亏说「如果骇客把樱田当目标，进行网络攻击时，什么都偷不到，搞不好樱田才是最强的网络安全管理！」。

2015年初才通过实施《网络安全基本法》之后不过数个月，就发生日本年金机构遭病毒感染，最后导致125万笔资料外流的严重事件。图为防毒软体公司Norton在日本推出的防毒USB御守广告，结合神道巫女的「神力加持防护」设计。

▌IT产业现况与困境

负责网络安全管理的阁员都如此了，也难怪业界人士会忧心忡忡。即便近年来日本欲急起直追，却依然面临国内IT人才严重不足的状况，根据经济产业省的统计，日本国内在2018年IT人才短缺高达22万人，估计2020年将会短缺37万人，2030年时更有可能达到79万人以上。

会造成人才荒的原因，主要还是在过去科技锁国时，安逸的环境导致意识阙如，也让大企业并不重视相关产业。虽然近年来许多新创的IT企业接连出现，但一方面资金难寻、另一方面日本的网管工程师等相关职位薪资过低（范围落差颇大，约400-600万日币；但以东京生活圈的物价与生活压力来说，都确实偏低），加上日本近年少子化影响，都让日本的IT产业出现大量人力缺口。

也因此，目前除了加强学校的IT教育，培养学生对于IT产业的兴趣之外，企业大量引进海外IT人才则是现今因应人力荒的主要做法。根据厚生劳动省统计，2008年情报通信业的外国劳动者，仅为1万8,030人，但是到了2017年，已经增加到5万2,038人，这十年来暴增3倍，相当可观。

针对人才荒问题，不少IT产业也开始进行调整。除了提供比较优渥的薪资来吸引欧美人才之外，不少企业像是LINE、乐天、日本亚马逊等，提供英语工作环境，让不谙日语的外国人能更愿意来日本工作。目前日本的IT产业，将招募主力放在南亚与东南亚等地，虽然日本IT工程师的薪资无法与欧美相比，不过对于东南亚与南亚等地仍具相当的吸引力。

此外，台湾的IT工程师也是日本企业的首选，原因是台湾工程师耐操好用、能力又强，只是日本国内的IT环境仍有进步的空间，日本自身的IT人才如无法大量培养，未来高龄化的日本社会，将难以跟上IT发展的脚步并应对网络安全。